IMG_9288.JPG當時我在書店看到這本書,就豪不猶豫地拿起翻閱,大概是因為書名「文藝女青年這種病,生個孩子就好了」把我當下的狀態形容的非常到位。

蘇美是這本書的作者,看書之前,我沒聽說過她,不知她是哪號人物,看作者簡介知道她是新疆人,住對岸青島,1978年生,用中華民國年曆來說是六年級中段班,跟我差不多年代。這本書寫的是蘇美本人孕產育過程的成長和蛻變,有自嘲也有吐槽,散發負能量的同時又能抒發為人母的情懷。在書店站著翻了幾頁,我就決定買了這本書,不只因為書名正中我心,更因為蘇美把一個母親憋在心裡的話,沒有修飾的都說了出來,俐落乾脆,字裡行間看不到台灣妹子的溫柔嬌氣,卻充滿對岸女漢子的瀟灑霸氣,閱讀起來只有一個字-「爽」!

我沒生過孩子,也不是文藝女青年,怎麼就能與蘇美筆下生養孩子這件事畫上等號呢?

過了40年的逍遙日子,對結婚期盼即將絕望的時候遇到了一個人,成了家,跟著他和他5歲的孩子一起過生活,把自己從敗犬升格成了後媽。

在過了三年多帶著孩子的婚姻生活後,我必須得再次承認(第一次承認在這裡),很多時候,我都把後母這個角色想簡單了,又或者說,我低估了養兒育女的後座力,低估了這個沒有孕產過程的養育帶給自己的轉折和衝擊。這個轉折和衝擊我在蘇美的書裡找到了共鳴,用她的文字療癒了自己。

蘇美描寫懷孕期間孕婦經歷的各種檢查,寫到了是否要做羊膜穿刺篩檢唐氏症的掙扎,正在煎熬的等待時,她回到西安娘家,挺著大肚子走在路上,深冬雪後的灰暗讓她開始想到多年的不如意.."...我想到,自己本來並不愛孩子,也不想要孩子,想到自己虛度的這些年,那些人,那些破事,那些夾纏其間的欲罷不能,不能一刀兩斷,不能說走就走,不死不活,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突然就活的拖泥帶水。有那麼一瞬間,我真希望我沒有懷孕,還單槍匹馬的走在任何一條街道上..."《唐篩猛於虎,P.214》我沒有走在深冬雪後的街上,我快步行走在壅擠的台北捷運站月台上,手機email剛收到老闆明天要的簡報,LINE上姊妹淘在等我下周聚會的回覆,但我當下只能用手刀的速度回家接小孩,心裡想著明天兒子體育課的衣服還沒洗,這時手機顯示老公傳來「晚上跟同事吃飯,晚點回家」,我就怒了...怒自己,我本來就無心成為母親,也不特別想要孩子,怎麼就把自己走到了這個地步,我真希望我現在還是孑然一身,單槍匹馬的生活在另一個城市裡。

就當我對說走就走的年輕率性依依不捨,對操持母親這個角色感得無力,不明白自己怎麼就天真的把重責大任扛在肩上,蘇美蓬頭垢面、衣著凌亂的醒在清晨五點的黑暗裡,在冬夜裡走到了樓下牛肉麵館的體會讓我得到了救贖..."這一切在一年前看來簡直不可思議-原來這就是當媽媽。一個女人就此結束了恣意而為的小散文時代,帶著孩子進入了漫長、持久而堅韌的大史詩時代。一個人攜帶著另一個人開始生命的漂流,供給他保護、愛和教育,卻始終沒有彼岸以供抵達。" 《清晨五點的牛肉麵館,P.50》

蘇美筆下的婚姻生活寫實而勵志(!?),就像她的朋友懷孕時篤定的認為以後老公肯定帶孩子比自己多,蘇美想起自己與家人討論是否該添加副食品,丈夫附和老人家嚼飯餵孩子有助孩子消化時,蘇美好想抄起手邊的菸灰缸朝丈夫猛擊下去"...與其滿心期待地設想如何夫賢子孝,婆婆既能幫你帶孩子,又不和你住一起給你添賭-這種萬事如意的夢,閉著眼睛做一下就行,睜開眼睛就別繼續撒嬌了。不如吃好喝好,豐富錢包,豐富體力,豐富經驗,豐富育兒知識,豐富堅忍的品格,時刻提醒自己:有幫助是恩賜,沒有,是本分。作為媽嗎,你天生就該一個人去戰鬥"《 一個人去戰鬥,P.63》但蘇美沒有跟朋友分享這段故事,只是翻了好幾百個白眼當作是評論朋友無知的樂觀,一種幸災樂禍的等著瞧吧...。

我這一輩當媽比我媽那時候當媽更焦慮,不只是因為有網紅辣媽教你怎麼趕時尚帶小孩,還有一堆教養專家和醫生告訴你從小打底的重要,好像如果疏忽了一點,孩子的一生就有彌補不了的缺點,蘇美也說"...大學生活只是豐富了人格,很少能再造人格,這些學生在入校之前,其性格和習慣已經在原生家庭裡塑造完畢,人格已經基本凝定,學校教育很少能再起甚麼本質的作用。每每看到負面的例子,我就心驚膽戰,懷疑自己做母親的權利和能力。"於是,為了教育出一個擁有高尚人格的孩子,父母的管和教就成了與孩子分分秒秒看誰先放棄底線的戰鬥...我浴血奮戰,倒下時固然憤慨,勝利時,我不僅沒有沾沾自喜,反倒懷疑起自己作為母親的正確性與正當性。"生一個孩子在世上,就是把自己最疼的地方拱手交出去,這個世界有無數種手段利用他來傷害你。...這隻外星小怪物會慢慢長大,學會各種新技能來挑戰你的極限,你的人生開始了一個漫長的主題,就是和這個小東西相愛相殺。"《你是你 ,我是我,P.164-165》

既然如此,我幹嘛呢?嫌生活不夠難,還偏偏挑起這重擔...蘇美也幫我給了答案..."...有人問:身為人母的美好在哪裡?我只看見生活品質的降低,夫妻關係的不和,自身容貌的衰敗,家庭關係的繁瑣。你所說的美好在哪裡?我要這樣回答,如果生活只是錦衣華服,萬事如你意當然非常好,但有沒有那麼一秒鐘你想到,生活可以是其他的樣子?...未知二字,從來不是因為不確定而令人生畏,但是你得有勇氣去生活,而孩子就是你生活中最大的未知..."《妙處難與君說,P.115》這讓我想起姊妹淘中的K小姐,K小姐擁有國外雙碩士高學歷,外商行銷主管,作風果決又行動力強,結婚生子也跟他的性格一樣一氣呵成不拖泥帶水。生了孩子後的某天聚會,未婚的姊妹聽完我們為人母後的種種就信誓旦旦的說絕對不生,K小姐臉上沒有情緒的說出最有情緒的話:「生個孩子...你會發現原來你可以愛一個人愛成這樣...其實還挺不錯的」我們當時都被這句話震住了,這大概是我認識她以來她最感性的一次。蘇美講的應該就是這個意思,人類母性的極限探索就是這場未知的最大回報。

寫到這裡,很慶幸我並不需要經歷蘇美寫的《會呼吸的痛》就能踏上這未知旅程..."每個小朋友衝著媽媽開口一笑,空氣裡就會「叮」的一響,落下很多金幣來。你每天整理整理找地方存好,十八年之後他變成好漢那一天,你就能當個腰纏萬貫的守財奴了。"《妙處難與君說,P.115》"  就算沒有日後的腰纏萬貫,金幣落下的瞬間,金光閃閃好比沿路的路燈,為我照亮前方的路。

如何繼續這剛起步的旅程,蘇美序文的結語幫我定了調,給了我最好的起手式。"...值得恭喜的是,我日日夜夜念茲在茲的無條件的愛,終於到來了,在這種異常親密無間的愛裡,我體驗到的價值感和窒息感,幸福和焦慮,想付出和想消失,幾乎隨時隨地都在無限轉換,而我也就在這熱氣騰騰的水火鍛造中,成為一柄握在自己手中的利刃,進可雞飛狗跳退可打情罵俏。同時我也沒忘記,人間的甘苦得失,有沒有孩子我都會一樣不落悉數體悟"。《序,P.17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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